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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负责发放下岗女工的工资，她们每月能拿200来块钱，比在岗时少收入一大半儿。发工资那天，我提前半小时去了办公室，谁知还有比我去得更早的———下岗的油漆工柳素云就蹲在门口。看见我她忙站起来，说：“能领工资吗？”一脸惶恐之色。她面容虽然清秀，却黄蔫蔫的没有光泽，她睁着一双浑浊的大眼睛直直地瞅我。她是个寡妇，丈夫出工伤死了，家里有年迈的婆婆和上中学的女儿。
我给她搬把椅子，柳素云不愿坐，等着我给她取工资，嘴里还唠唠叨叨地说：“我就指望这俩死钱了，女儿要缴书费，已经拖了几天。老婆婆嚷嚷要吃鸡蛋，要喝牛奶，钱从哪里来？我真穷怕了，整夜做梦。”说着便抽泣起来。在数我递给她的工资时她显得特别仔细。我在心里暗笑她，却听她忽然大声说：“少了三毛。”我慌了，弄出差错她还不吃了我？忙又复核一遍，分文未少，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三毛钱买个烧饼能够我一顿饭了。”我听了，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第二个月发工资时，我早早把她的工资袋取出来，可是等到快下班了她才匆匆赶来，接过钱也没数一数，往衣兜里一掖，说声谢就要走。我拦住她问：“你试试找点活儿干了么？”她笑了，说：“活人哪能让尿憋死呢。”我说：“你一定找着挣钱的门路了，干啥呢？”柳素云笑而不答，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红润起来了，光洁的前额披散着头发，衣袖上沾着油污，若稍作打扮，她肯定也很漂亮，其实柳素云不过才38岁。
我送她出门，说：“下月发工资再见。”可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迟迟不见她的人影儿。一晃两天过去了，她依旧没来。我正愁如何去给她送工资，柳素云来电话了，嗓门宏亮。说到工资她笑出声，竟说她把发工资的日子记错了。她还告诉我，她现在蒸馒头和素包子到市场摆摊卖，生意很红火。我说：“你的工资咋办？抽空到厂里来一趟吧。”她说：“那点零碎钱，你让食堂的师傅给我捎来算啦。”她还说，厂里食堂卖的素包子就是从她那儿买的。我听了半晌没说话，柳素云的销路都打到厂里来了，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我吃过食堂的包子，皮儿薄，馅儿又多又丰富：豆腐皮、虾皮、鸡蛋、粉丝、五香粉，而且很舍得放香油，味道真不错。
因为她薄利多销，生意很快像滚雪球似的大起来，柳素云恨不能长出四只手来。经历了下岗的磨难，硬让200来块钱的工资逼出个精明能干的娘们儿，当初她在车间做油漆工还真屈才了。
没多久，厂长便把柳素云请回来，让她承包厂里的食堂。现在食堂的十几位职工，都靠她发工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