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情景已如水晶泡泡破裂,蒸发,如同生命里所有让人追悔不及的东西。但我与之一见钟情却是确信不疑的史实。
每日都去,每次都玩同一个节目,每次都是那个极古老的节目的同一关。因为钱少,手中寥寥无几的游戏币不能支撑我这样一个低手屡仆屡起历经挫折最终获胜。
二十多人围在一团等待着同一台机。我太小,能挤入看客群中就算大幸。流火七月,没有扇,没有后窗的屋子,忍着来自内心外界一切苦难,压下浮躁,不知历经几世几劫,风水终于轮到我。终究是初学,几个小怪便断送我初始一切美好设想,在看客们一阵欢叫声中退场,成为又一轮的看客,为下一个退场的蓄集欢呼的力量。但终有许多人,似乎是出身大家,挥币如土,百折不回,一阵欢呼后,意外地发现那孩子又掏出一大把游戏机币,况且,他本身也还能凑和算得半个高手。于是,不再希望等上,再从看客中退场,站到最外,看这些神彩飞扬,激情饱满的看客,在心里暗骂那些看客中的胖子,瘦猴,黑皮,鼻涕佬,大傻,小个子等凡是兴致高涨的大大小小的孩子。
直到朋友又递过一块币相约一块再玩,便不再骂人,也不再理会如我般骂人的人。
又是六道轮回。投币,铛,铛,铛铛,没任何反映,空投了。我的叹息,淹没在发自内心的哂笑里。
朋友们的角色只剩一丝活力苟延残喘了,便瞅个空隙让我继续,也算略尽朋友之义。刚接上手,横空出世一个小怪,飞踢,这次,是朋友们的叹息又一次淹没在发自内心的哂笑里。
那时的我,是个失落的孩子,我爸很有钱,我却很少能吃上棒冰;我爸常年打牌,我妈却似孟母;于是我便似乎从来没有痛快淋漓过。
或许,正是这种不尽兴,让我总是意犹未尽,才能数年如一日的痴爱。就有了,在清晨,伴着鸡声茅店月起来,混在赶集的人群里,将风尘仆仆隐藏;或是,直到月上柳梢头,让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冻住在降下的白霜里,像是朝圣归来的痴人。
那时,梦想得最多的,就是突然有一天,捡到许多钱--至于空闲多少,全凭兴致;突然有一天,学校宣布放假。可叹,自古福无双至的。假倒是放了,没钱,一角都没,彻彻底底。但仍要去,在角落里巴望,看他们眉飞色舞,看他们出神入化,看他们上下五六个口袋里全是钞票,看和我一样失落的孩子们脸上的忧伤,看他们突然打开书包却只是拿出水瓶来。总之,是一个落魄的孩子能看到一切繁华与黯淡,欢乐与忧伤。然后,带着不尽的遗憾穿过麦田和村庄,在晚风青烟里感受孤单,不敢回家盛那早已凉透却仍然如同佳肴的晚饭。
若恰好是星期天,恰好妈要出门,恰好留下两块钱让我吃早餐,恰好起得早,而游戏厅里时那里还冷清,便能从从容容选个最爱的节目,颇能满足。待口袋中渐渐不那么充实,手上不那么顺利,便不再平静,急躁愈发促成手的不顺,手中仅剩的币便去的更快,直到没有。
开门出去,春天的太阳已长到半空,明晃晃的,慵慵懒懒,又让人觉得燥热,不安。早点铺里蒸笼还冒着残汽,扬满了灰尘还未卖出的馍与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张扬地昭示着**。因为入神,放慢了本来就不快的步子,后边就"叭--叭"地响起只怕第一次派上用场的喇叭,以至于那么响亮。最后一个角色似乎死得太冤,本来应该用飞脚的,却出了拳,或者跑开也能躲开那一招……车来了,要出飞脚,再说再说。
妈还没回来,炉子没燃,灶膛里冷冷的,煤气坛放不出气来了。
总是不爽……
直到终于能放出手去,不必顾虑是否还有余钱用午饭,却突然发现那屋子子似乎更暗了,陈旧得不言而喻,不见那当年热火朝天的阵势。孩子们都已长大,不再肯用力捶打电键,只是斯斯文文地端坐,翘起兰花指轻按。不再有那么多看客,没有人欢呼,没有人依旧会因为一局打得稍好而喜不自胜。失落似乎更胜当年。
繁华褪尽了,当年那些繁华中尽显风采的孩子去寻找新的繁华,在新的繁华里尽显风采,剩下从头到尾都在局外的孩子来凭吊。这些凭吊的孩子,生命在追忆里延续,因为凭吊,而误过眼前的繁华,不知何日,又将凭吊今日,回忆那爱回忆往昔的昔日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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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whs1 2009/2/6 10:38:51 发表于2楼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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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comorg 2009/2/6 11:03:17 发表于3楼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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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rley1010 发表于 2009/2/6 12:43:21
等老了的时候就开始怀念现在了吧.4楼 回复本楼
引用 shirley1010 2009/2/6 12:43:21 发表于4楼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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